醫生與貴婦



圖-徐至宏

R是個好男人，也是個好牙醫，週一到週六在不同的診所看診，週日則陪家人。 那天跟R吃飯，他開始抱怨老婆管得嚴，因為錢是老婆管，所以每個月得跟老婆伸手要「零用錢」，老婆對於生活花費非常節儉，所以家裡所需用品、食物就從R的零用錢買，最近他跟老婆要錢去進修植牙課程，他老婆問：「你以前是不是沒有好好讀書啊？ 不然怎麼現在還要去上課。」

R說，結婚6年他沒有吃過老婆煮的菜，他開始懷疑老婆是不是會煮菜？ R說，週日大家難得都在家，好想家裡有飯菜香。 我笑他：「難道你結婚前沒問嗎？ 若你可以接受她不會煮飯，她又何必學煮飯。 既然你想要有飯菜香，那不然你就學著下廚，燙個青菜、煮個濃湯不難的。」R苦笑：「也對啦！只是我週一到週六都辛苦看診，老婆是家庭主婦，週日拜託她煮個麵應當也沒太過份吧！ 我當初結婚前就是沒問過她，不過我倒挺羨慕我老婆的貴婦生活！！」

一聽到貴婦生活，我眼睛馬上晶亮發閃。 R說：「每週我老婆都會去皮膚科幾次做美容保養，她說是幫我節稅，因為她買了包期優惠，所以不常去做保養就會浪費錢；每天傍晚我老婆六點多去接兒子，兒子在東區讀昂貴的私立美語幼稚園，接著他們母子倆就在東區找家餐廳吃晚餐，還不能找那種便宜又人擠的餐廳，因為老婆說要順便給五歲娃複習功課，吃完飯再繼續逛逛街、喝個飲料，九點多回到家，幫孩子洗澡後小孩就睡覺了；接著我約十點左右回到家，老婆看到我，馬上就會說：『今天帶你家小孩好累喔！幫我按摩腳』，像現在週日我去上進修課，老婆還要補按摩，有次我抗議說：『我也工作一整天好累了，妳還叫我幫妳按摩，那我做死、累死算了』，老婆竟然回答：『不行耶，那房貸怎麼辦？』。」

R一說到房子，開始滔滔不決，他說老婆前一陣子把他婚前買的金店面以「目前行情大漲」的理由賣掉，再買另外一間，他不懂「賣貴買貴」是賺錢嗎？。我笑笑回答：「R，你以前老是考第一名的頭腦是變笨了喔，你以前買的房子是掛你的名字，現在買新房是你老婆的名下啦！」

我忘了那天聚餐的話題如何結束，只記得R 看著我正要把北海道雪莓放進嘴巴，他冒出至今還在我腦海裡迴盪的話：「婚後我再也沒為自己點過一份飯後甜點。 我努力工作，把錢交給老婆，不斷滿足老婆小孩的需求，卻忘了愛自己。」 這是甜蜜的抱怨嗎？還是日趨失衡的不滿？

我一直想告訴R，把全部薪水交給老婆也是你同意，所以婚姻裡若沒「意外」，總有一方願打，另外一方願挨，願打的那方就是在家中有發言權跟決定權的人，而願挨的那方則是配合伴侶、完全不給自己選擇的人。

～本文最後一段被刪減後已刊登於聯合報(990930)

~圖為徐至宏所繪取自 http://udn.com/NEWS/LIFE/X1/5876839.shtm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