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眠

秋天畢竟是惱人的，即便她愛在秋天的落日裡散步。溫度剛剛好的和風吹面，卻倏地轉涼，於是在秋天，少添衣服也不行，多穿又嫌悶熱。或許秋天是浪漫的，誰能拒絕這麼美的落葉與揚起的柔軟草香呢？是她的心情讓秋天變得惱人吧！

也或許每年到了這時節，她已經耗盡全年奮鬥的精力，所以全身酸痛；感情投入太多，到了秋天，反而更覺得火在心坎裡燒，於是她只得陷入昏睡。除了上班跟吃早午兩餐以外的時間，她全都拿來睡覺。

睡夢中，離去的那個舊情人來到她的秋眠裡。說也奇怪，舊情人每年只選擇秋天來訪，而她似乎也為了陪伴他，而沈入濃濃的睡眠中，不接受任何邀約與電話，直至冬天。

她一直愛著他，卻也知道許多事無法單靠意願或堅持就能挽回，他們的愛情就像家族企業在父親驟逝後換人經營一般；她，一個女孩子，在傳統家族裡是沒有發言權的，只能旁觀絢麗的光景畫下句點，有時她覺得好傷感，卻又覺得能在輝煌時刻轉身離開，不用承受落寞的孤單，也是溫柔的慈悲，一如秋天給她的感受。

她的人生在父親過世後，全變了一個樣，從此她在躁鬱跟憂鬱裡循環，在瘋狂狀態下拉抬自己的悲傷，她受夠了只能靠白色藥丸維持均衡，也受夠了這樣的人生。舊情人給的愛情恰巧像極了她的人生，有時太過濃烈，有時卻又冷淡如不曾認識；有時他如暖陽呵護一段時間，卻有更多時候是連續幾個月斷了音訊。她不知有沒有人能忍受飄忽的虛幻？若這也算是一種愛情。

她放棄，她無法在這樣的人生、這樣的愛情下有所期盼。 他對於愛情的態度，正如她自己高低起伏的生命週期，既沒停泊靠港的心甘情願，亦沒真正下定決心穩住。他的愛情，太像她走船的人生。

大海中只有天與海，沒有秋天。

本文圖片係為旅奧地利畫家王舒老師作品